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乡愁的重量

——读温陵氏的怀乡诗

2023-03-18作者:王立世 | 来源: 中诗网| 阅读:次
温陵氏的诗可读性强,他没有没有躲在小楼里玩那些令人费解的文字游戏,让人如坠雾里不知东南西北,没有用那些装腔作势的晦涩高深拉远与读者的距离,让诗歌的生态更加寂寞。他用真挚和热爱写出了对故乡和祖国的怀念,写出了生命真实的感受,每首诗都不长,但浸透着生命的血泪和孤独,是情感积淀的产物。
温陵氏简介

温陵氏本名傅成权,泉州人氏,上世纪七十年代初移居菲律宾的老华侨。菲律宾华文作家协会理事,中外散文诗学会宿务(菲律宾)创作基地主任。已出版诗文集《雾岛涛韵》《过去未来共斟酌》 ,主编《有了爱,就有了一切》文选,合编《永远的无名氏》大型画册。作品散见于《散文诗世界》《秋水诗刊》《上海歌词》《福建歌声》《泉州文学》《滇池》《火花》《鸭绿江- 华夏诗歌》《江阳文艺》《闪小说》《新世纪文艺》等文学杂志。作品入选《中国散文诗年选》《中国年度优秀散文诗》《中国散文诗百年经典》《中外散文诗精品解读》《2020中国年度作品·散文诗》《中国诗人生日大典》《世界华文诗歌荟萃》等。


  《现代汉语词典》给出“乡愁”的概念是:“怀念家乡的忧伤的心情”。乡愁是远离故乡的人独有的情绪,古代宦游在外、今天背井离乡在都市打拚的人,还有隔海相望的台湾同胞,生活在世界各地的华侨华裔,都容易产生这种愁绪。这种愁绪是孤独的、也是有重量的,是忧伤的,也是美丽的。
  故乡在怀乡者心中是什么样子的?
  施云的《故乡真小》是这样写的:“小的只盛得下/两个字”,显然是夸张,小得有点可爱,有点娇情,有点故弄玄虚。
  我们再来看看菲律宾华语诗人温陵氏的《故乡》:“故乡很大/大到能容纳/思念”。
  两位诗人的高明都在于没有具体去描绘故乡的一山一水、一草一木、一花一鸟,如果那样写,就落于窠臼,显得拘泥滞涩,折断了读者想象的翅膀,反而缩小了诗的审美空间。
  施云写故乡之小,呈现的是文人情怀,知识分子的思维。温陵氏写故乡之大,是一个置身异国他乡的游子真实的生命体验和刻骨铭心的内心感受。“月是故乡明”,客观地讲无论在哪里月都是一样的明,但在游子看来就是不一样,这是一种强烈的主观感受,是对故乡的一种怀念和热爱。温陵氏笔下的大,也不仅仅是疆域上的大,而是对故乡的崇敬和向往。故乡究竟有多大?诗人始终没有告诉我们,如果真的告诉了我们,反而败坏了我们阅读的胃口。对于一个离乡四十多年的爱国华侨,对家乡的思念之情可想而知。故乡能容纳下这种不断生长、与日俱增、层层叠叠的思念,故乡的大就凸现了出来,这也是故乡的襟怀,这就够了,我们无需知道大的准确概念和具体内涵。这首诗短小精悍,耐人寻味,字里行间凝聚着诗人对故乡浓郁的思恋和无限的憧憬,收到了“绕梁三日余音不绝”的艺术效果。读这样的诗,最容易打开游子们思乡的闸门,放飞游子们思乡的梦幻。
  “近乡情更怯”,诗人远在他乡,故乡的一株小草也许会让他牵肠挂肚,一缕炊烟会使他魂牵梦绕,一弯月牙会钩得他辗转失眠,这是怀乡情也怯。他的《乡思》典型地代表了这种心态:“镌刻在古都的脊梁/书写在老屋的瓦台/尘封在岁月的皱褶/不敢触摸/就怕,乡思/决堤”,这首诗一开始植入三个意象“脊梁”“瓦台”“皱褶”,都是故乡的象征之物,诗人思念故乡的这些东西,但又“不敢触摸”,就像“举杯消愁愁更愁,抽刀断水水更流”一样。这种矛盾复杂微妙的心理也是“怯”的一种表现,足以看出对故乡的虔诚和谦卑。“就怕,乡思/决堤”,是“不敢触摸”的原因,乡思决堤会是什么样子呢?诗人戛然而止,留给读者去想象、回味,这就是艺术的魅力。这首诗短小,却有经典意识,是怀乡诗的代表性作品。
  诗人在上世纪七十年代初,背着盛满失望的行囊,告别母亲到异国打拚,直到十九年后才见到白发苍苍的母亲。对童年和母亲的怀念是怀乡中不可缺少的内容。对每个人而言,童年与故乡是紧密相联、难以分离的。诗人在《致少华》中写到:“五十年前/的 那双童鞋/依旧适合/我们的脚”,按正常逻辑,童鞋不会适合成人的脚,诗人偏偏说适合,这种适合是一种依恋和怀旧,是乡愁的另一面。诗人在《又见炊烟》中写到:“又见炊烟/母亲已去远/灶台上的甘甜/成了人间绝版//瞠火熊熊,传来/母亲笑声朗朗”,睹物思人,物是人非,触景伤情,满是自责。燃烧的火焰仿佛仿佛传来母亲的笑声,通感手法的运用更加凸现出对母亲的感恩、思念和内疚。这首诗顺手沾来,自然熨帖,具有极强的艺术感染力。
  诗人为什么怕决堤呢?主要是害怕控制不住内心汹涌的情感浪潮。对于一个颠沛流离、饱尝思乡之苦的游子而言,情感大于理智也是正常的。对于温陵氏而言,他内心熊熊的火焰可以燎原,但他在文字上做了冷处理,呈现的多是外冷内热,在冷热度的把握上显示了一个诗人成熟的心智。
  时代在日新月异地发展,故乡已经不是儿时的故乡。诗人在《一幅画》中写到:“小巷胖了/村庄瘦了/思念胖了/乡愁瘦了”,这是城镇化发展带来的必然结果,就是乡村被一点一点地蚕食,一天一天地缩小,变成了老人与孩子留守的家园。诗人在胖与瘦的对比中倾诉了思念,表达了忧患。科学技术的迅猛发展和现代化的推进减轻了人类的劳动强度,解放了被束缚的生产力,同时也在毁灭着人类自身创造的乡野文明,如果处理好二者之间的关系是时代的一个课题。诗人在《变味的家书》中叹息“十指弹出的方块/如何也嚼不出/一撇一捺一竖/用心书写的滋味”,诗人写得是当今行色匆匆的很多人的共同感受,手机、固话、电报、传真、邮件、博客、微信、视频等很多现代手段代替了书信的写作,“鸿雁传书”“家书抵万金”的美好感觉恐怕越来越难以找到了,这是诗人对传统文化的深情眷恋,也是乡愁中最有重量的部分。
  温陵氏的诗可读性强,他没有没有躲在小楼里玩那些令人费解的文字游戏,让人如坠雾里不知东南西北,没有用那些装腔作势的晦涩高深拉远与读者的距离,让诗歌的生态更加寂寞。他用真挚和热爱写出了对故乡和祖国的怀念,写出了生命真实的感受,每首诗都不长,但浸透着生命的血泪和孤独,是情感积淀的产物。“望断月光/彼岸,是父母之乡” ,“故乡的路,在/异乡的月影中”,“路的尽头/我们把他乡/站成故乡”,从这些诗句中,我读出了诗人的孤独。这种孤独不是肉体的,来自灵魂深处。有几人配这孤独,有几人懂这孤独,有几人能消解这孤独?孤独有时是宫殿上的王,有时是荒野上一只饥饿的狼,有时是搁浅在沙滩上的一条鱼,有时是受伤后望着天空流泪的鹰。孤独是怀乡者抹不去的阴影,是思想者窗前皎洁的月光。
  对故乡的爱,就是对祖国的爱。温陵氏是一位有强烈民族意识和神圣民族使命感的爱国诗人,近几年他一次次地踏上祖国的大地,无论是养育他的泉州,还是和同学漫步在运河边,无论是在成都参加论坛,还是在内蒙古参加颁奖大会,每一次看到祖国日新月异的发展变化,他都激动不已,为祖国的繁荣和强大而自豪,更可贵的是他的忧患意识,对中华民族的前途和命运的关心和思考。2013年他在韩国旅行时,发现从他眼前驶过的十辆小车有九辆是国产的,韩国人手持的移动电话是清一色的韩国产品。他感慨万千,想到在我们中国的土地上,手持苹果牌,身坐奔驰车的人还沾沾自喜,感觉蛮好,自认为是一种身份和品位。他发出了“中华五千年历史的民族文化、民族文明到了最危险的时候”的声音,如国歌一样悲壮,如惊雷一般让人的灵魂震颤,这是他乡愁中可歌可泣的一面。
  说实话,由于时空的限制,我与海外华语诗人交往并不多,温陵氏是经扬州诗人苏杨牵线搭桥才认识的。他本名傅成权,年龄长我几岁,平时我称他老师,一是表达尊敬,二是他在文学方面的造诣足以为我师。我与老师只是文字之交,君子之交,但我内心早把他视为值得信赖的兄长,遗憾的是至今都没有见过一面,他的低调与谦虚与那些学疏志浅而又不可一世的平庸之辈截然不同,让我感佩不已,我深知这是修养、学识、境界的外化。他的诗和他的人一样,朴实无华,不事张扬,却隽永深沉,耐人寻味。他的怀乡诗,不像台湾一些现代诗人写得那样消沉悲观,而是明朗含蓄,内敛隽永,如行云流水那样自然贴切,而又金属般掷地有声。他像一棵移植到岛国的大树,根上依然带着故国芳香的泥土,用枝繁叶茂的文字为民族文化留下一片精神的荫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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