湿地看鹤（组诗）

◎冬至

阳光漫过墙脚
风从转角处一晃而过
小区暖和，今早刚拆除了灵堂
老人们聚集起来
说些夜长梦多的事情
皱纹如花绽放
是这个季节最美的风景

汤锅店早已座无虚席
一只不合群的羊
在山坡上整整一年了
今天回来
它一边凑这暖冬的热闹
一边在砧板上炫耀
贵重的身价


◎入林记

误入密林，不妨坐下来
想好退路的方向及撤离的时间
不要问我从哪里来
一只迷失的山羊
不要问隐于林，把伤痛留在悬崖的感觉
独行，且坐，权当围炉煮酒
除此之外，就再也找不到还有哪座山头
更适合看清河流
及透视一片坚硬的城郭
松树林曾经有人来过
很纯粹，没有无良的杂木
这最好结束昨夜未完的诗句
“落日在山顶徘徊，如我
心忧，最多熬过短暂的夜晚”


◎夜雨

心事烦多的时节
我必须赶在一场夜雨来临之前
和自己达成和解
还必须赶在雨停息之前
梦游到廊桥
锁定一场潮汐

我会陪同不安的雨滴
完成自我救赎
还不忘，在世人睁开眼睛之前
装着什么都没发生


◎虫果

黄昏扛着落日，修炼佛心
坠入山脚的
仁爱缺失，留下疼痛一夜

水井湾那口老井多汁
抵抗不住诱惑
如树枝上张望的鸟，懂得生死的道理

叶子向上飘
没有经历刀片的切割
所有光鲜暗然失色
枝头上，果子睁大眼睛

月光下，明亮的父亲
常常与水井湾的桃园对视
虫子爬满他的手背
和额头


◎泄洪

这雨不解人意
好多天了，委屈蓄满了河床
躲避的，不全是懦夫，也非冥顽不化
行走江湖的硬汉
并非每人都有一把好伞

护城河开始泄洪
给彼此腾出空间，留些体面

另一场雨，今晚要来
它能容纳余生更多的悲情么
蓄水的天空，是那么高远
那么深不可测

廊桥避雨

在廊桥，雨把我们隔离
我们一边谈论河水的两面性
一边谈论一首诗的结尾——

雨在四周挂上了帘子
它让我对这首诗的理解
有了重新的认识

对面城市的钢筋水泥
有了扭捏作态的柔情，如我此时
忘记了自己的存在

凭栏处，伸手掐断的雨丝
是我至今为止
一直寻思，如何修复的隐疾


◎两江口

两江交汇之地还叫江
一缓一急，一阴一阳
礼让就要抱拳躬身
它们有点急，像新婚

它们下山时，可能你
也正在离家。此刻开阔
你眺望另一种波澜、宽广与平静
是否后悔过先前的冲动

曾经，我坐在两江口
点杯坝坝茶，一整天
只为等你
心平气和走过来


◎湿地看鹤

东城对岸，是一方湿地
从廊桥过去，定格一个人的黄昏
一个人的自我救赎
在望鹤亭坐下来
点一支烟，半天夕阳

浮生众多，总能看见野鸭
总能看见鸳鸯
总能看见河面漂浮几块零星的绿洲
有水草护堤
有巴茅巩固一方领地
几只白鹤，应该是一群
灵动在孤岛一隅，抱团取暖
像我去年丢失的棉绒

冬日的太阳并不准确落向西山
浮光在水面用暗语亲切交谈
老家几位退休老人刚好走过来
我们每天都在此相遇
每次都打着同样的招呼